樂文小說網 > 盛世春 > 第328章 我想反客為主(求月票)

  傅真微頓,回道:“我們先坐下說吧。”

  裴昱轉頭與裴夫人道:“你聽到沒有?她剛剛沒叫我爹,她叫我大將軍!”

  裴夫人一臉不可思議,看向傅真道:“丫頭,難道瞻兒這混賬小子說的是真的,你真的要跟他合離?”

  傅真回頭瞅了眼椅子上四平八穩坐著的裴瞻,扶著裴夫人道:“您先坐下,其實不是二位想的那樣,我倆沒有鬧掰。”

  “沒鬧掰?沒鬧掰你干嘛要拋棄他!”裴昱滿臉都是震驚。

  傅真不由笑著安撫:“您言重了。不是拋棄。是因為——”

  真實的理由到底燙嘴,說不出口。

  夫妻二人緊盯著她:“因為什么,你倒是說呀!”

  “你們逼她干什么?”裴瞻道,“我不早就跟你說了么,我不想過了。剛好她也答應,這就一拍即合了!”

  “婚姻豈同兒戲,由得你說合就合,說離就離?”裴昱吼起來,“今日你若不把話收回去,給你好好賠不是,就休想出這個門!……”

  傅真說道:“這門親事,實則裴將軍是在幫我。他是為了幫我復仇。”

  陡然聽到這里的裴昱夫妻瞬時安靜。

  裴瞻也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。把事實說出來的確可以作為解釋,可是這樣的事實,又哪里適合說給身為長輩的他們聽呢?不管裴昱夫妻有多么通情達理,他們也難以接受面前站著的這個就是死去六年的梁寧!

  “復仇?”裴昱道,“什么仇?”

  “大將軍該記得我外祖父吧?”傅真回避了已經緊張得站了起來的裴瞻目光,說道,“關于家母乃是皇長子被殺一案的目擊證人,大將軍應該已經知道了。不瞞您說,我外祖父的死,跟這案子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。”

  寧夫人作為證人,已經被請到三司配合做過好幾次審問了,這不是秘密。就算是寧泊池曾給了寧夫人那封書信,裴昱也已經聽裴瞻說過,既然白玉胡同里死的就是皇長子,那么寧泊池與皇長子曾經相識那是勿庸置疑的。

  裴瞻呆立在原處。

  而裴昱夫妻也立時因傅真這話生出了疑問:“老先生據說是病逝的,如何他的死也與死案有關?”

  “徐胤曾經指使何群英向寧家借船,告知了我們一個線索,說是外祖父的病,是因為在湖州碼頭遭遇了一樁意外。外祖父遇險后相助于他的摯友也曾佐證,的確是有這樣一回事。昨日裴將軍幫我去天牢里問過榮王父子,他們卻否認參與這件事。”

  “還有這事?”裴昱怒氣轉為了疑惑,“之前怎未聽你們說?”

  傅真微笑:“這是我寧家之事,怎可相擾大將軍您?”

  到底真正的復仇理由不適合說出來,一說出來,就無比復雜了。

  裴昱待要數落她不該見外,一想到他們倆正鬧騰,又沉了聲音:“丫頭東拉西扯,你外祖父的事,與你們小倆口有何相干?我老裴家難道還擔不起你寧家的事情不成?你要這樣撇清我們!”

  “請您恕罪,”傅真先行了一禮,而后道,“事情的起因是這般:當初我自母親處聽說了白玉胡同案始末后,發現牽扯到梁家姑小姐,又牽扯到榮王府,于是深感此事非同小可。便決意要查清此案,一來給梁小姐申冤,二來也好讓榮王父子伏法,當然最重要的,是因為家母與父親合離之后,寧家位卑言輕,如果榮王發現世上還有個見證他們犯罪的證人,肯定會對我們施加報復。

  “我不愿坐以待斃,看家人日夜擔驚受怕,這番心思讓裴將軍發現了,于是他自告奮勇要與我結親,成為我的后盾。所以裴將軍是仗義相助,并無過錯,反倒是我欠了裴將軍還有裴府的情。”

  裴昱夫妻聽得目瞪口呆,半晌才看向裴瞻:“是這么回事?”

  裴瞻也沒料到傅真會這么把事情圓過去,別開臉含糊地清了清嗓子:“就以她說的為準。”

  裴昱夫妻倆坐了下來。輪流看了面前這二人幾輪,他倆各自交換了一個眼神,重新站了起來,裴昱示意裴瞻:“你跟我來!”

  裴夫人也拉起了傅真的手:“我們換個地方說話!”

  二人就這樣被分頭扯出了廳堂!

  傅真跟著裴夫人過了穿堂,到了東邊的敞軒里。

  裴夫人把人揮退,然后就拉著傅真坐下,一輩子被丈夫寵在掌心里的她語重心長拍著傅真后背:“丫頭啊,你老實告訴我,你跟瞻兒過不下去了,可還有別的原因?”

  傅真道:“真沒別的。他昨夜里找到我,問我有什么打算?我想著是時候有個說法了,就說咱們照章辦事。”

  裴夫人道:“那你跟他在一起這么久,也沒瞅出他半點好來?”

  傅真笑道:“他何止半點好?好處簡直是多得數也數不過來。可如今事情有點復雜,我左思右想,眼下只能如此。”

  “這話怎么說的?”裴夫人道,“當初他為了娶你,可是費盡了心思,他怎么可能鐵了心合離?丫頭,這事兒肯定你的態度決定了一切。說吧,你到底怎么就非得跟他分開不可?”

  傅真望著她:“您不怪我利用裴家,利用裴將軍給自己報仇?”

  “利用什么呀?”裴夫人抻直了身子,“婚事是他自己定的,我們不過就是露了個面,你就是再利用他,那也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。再說這就算是利用,我們裴家也沒損失什么,而且還因為你,朝廷除了個奸臣,往大了說也是好事!

  “我如今也不想糾結這個,我只知道我和他爹好不容易等到他成親,了了一樁大事,結果這高興勁兒還沒過去,你們就過不下去了!”

  傅真望庭下,靜默了半晌之后把身子轉過來,面對面地看著裴夫人:“現在我跟您說真話,您愿意聽嗎?”

  裴夫人頓住:“愿意啊,怎么不愿意?你說!”

  傅真醞釀了一下,就說道:“不瞞您說,一開始我就是在他主動表明他本來不愿成親、只想找個人應付您和大將軍催婚,覺得這是互利互惠的好事,這才跟他立了這個約。”

  裴夫人聽到這里要說話,傅真連忙往下道:“我知道您想說什么,沒錯,當初我確實不知道他的心思。我想夫人和大將軍應該也是被他給忽悠了,不然的話,我們都不可能答應這種事。”

  說到這里她停住了。

  裴夫人湊近她:“然后呢?”

  傅真端著茶杯,頓了片刻后她把茶放下來:“昨天夜里他跟我說,他要做個磊落之人,我突然想到,這未嘗不是個好結果。”

  裴夫人心口提起來:“這怎么說?!”

  傅真道:“夫人是過來人,我斗膽問句得罪的話,我與他成親之時,他那樣的表現,您原先見過么?他少時可是也是這般出格?”

  裴夫人愣住了。隨后她道:“求娶你的前前后后,那的確是我與他父親從未見過的他。在此之前,他從未做出過這等有失風度之事。”

  “這便是了。”傅真抻身,“他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,只因對我有所抬愛,才輕狂放浪了這一回。誠然我并不覺得這有多么了不得,可是這種話柄讓人拿住,終歸對他名譽有損,如今他自認‘卑鄙’,又決定要‘磊落’結束,那難道不是好事嗎?”

  再怎么說,這樁婚姻的起因也有算計的成因在。

  堂堂平西將軍,讓人背后議論算計人家姑娘嫁他,這像什么話?

  但若按照最初的約定辦事,當初他那些所謂的算計和忽悠,就有了緣故,同時會變得不值一提。

  就算外人不會知道,可到如今為止梁郅和程持禮他們還在拿著裴瞻當初的行為說事,就算是打趣,并非惡意,總歸硌應。

  說白了,傅真不愿意讓裴瞻幫了她大忙還承受這些話,那么就這樣結束這層關系,是最好的辦法。

  如此往后,就算是有人挖掘到了這段婚姻的真相,它也徹徹底底變成了裴瞻對她的相助,將再也不會有人,也不可能會有人以此為由笑話裴瞻。

  裴夫人好半天沒說話。

  她和裴昱都是不拘小節之人,在他們看來只有兒女們能尋得良配,其余的都不能算什么。

  所以傅真說這樁婚姻只是裴瞻在義氣相幫,她也不覺得是了不得的事。

  可是事關裴瞻的名譽,她當母親的的確也不能忽視。

  畢竟一個人若能品行口碑都不在乎,那他能算得上什么好人呢?

  看了傅真半晌,她說道:“可是你若能留下來,他就是背再多的污點,我相信他也是情愿的。”

  “我何德何能啊夫人?”傅真笑了一下,“一樁匹配的婚姻,不應該失衡。一方付出太多,犧牲太多,一定走不長久的。”

  “那你也可以回應他呀,他哪里不夠好,你告訴我,我讓他改就是!”

  傅真聞言又笑:“他怎會不好?您的兒子,是頂呱呱的大英雄!”

  裴夫人急了:“既然好,那你倒是別走啊!”

  “夫人!”傅真嘆息了一氣,然后深深看過去,“您當我傻么?像這么好的男子居然心悅于我,還對我情有獨鐘,我竟然會無動于衷?難道我是什么天仙,誰都配不上我?關鍵是這事兒現在有結,這個結得慢慢解!”

  從前也就罷了,她確實沒曾把裴瞻放在心上。

  可是人心是肉長的,變化都在日夜相處的點滴里,到了直面彼此的一刻,她怎么會依舊波瀾不生?

  正如裴瞻所說,她知道為一個人心動是什么感覺。

  昨夜他那般利落地作出決定時,她突然間看到了他的擔當,這是她打心眼里欽佩的男子,而這個男子,不管是當初費盡心思地迎娶,還是事到如今選擇放手,都是因為在意她。

  心目中那個曾為了一串糖葫蘆而不依不饒的孩子不見了,如今在“裴瞻”這個名字之下的,他已是一個成熟而有魅力的靈魂。

  也許她還不能肯定,在長久的相處里,自己已悄然對他有了情思,可昨夜那一刻的悸動,以及這幾個月與他在一起的默契和愉悅,她無論如何都抹滅不去。

  就憑著這些,已足夠成為她正視這份感情的理由。

  可是這樁婚姻就此延續下去終還有隱患。將來他們結果再圓滿,也還是會有人記得裴瞻娶到她,手段曾是多么不光明。如同昨夜那般驕傲的裴瞻,本不是個慣好算計之人,那誰能保證時日一長,這件事不會成為他心中的一根刺呢?

  兩個人要在一起,不應該有這些芥蒂。

  裴夫人被說服了。她問道:“那你想怎么解?”

  傅真望著欄外:“還是先分開吧。”

  裴夫人嘆氣:“可他方才催著我們回頭就去尋你母親說和離之事,這架勢是要立刻辦妥不可的。這么一鬧騰,不得立刻弄得滿城風雨?這對你們的將來都不利。”

  “自然不必弄得滿城風雨。”傅真道,“來之前我想了想,這和離書只消上官府里蓋個印章即可。憑大將軍和夫人,此事要鎮壓下來不讓人知,應該并不難。至于我的嫁妝,我又不急著用,暫且放在裴府斷無不放心之理。等將來時機合適再作處置未嘗不可。

  “如此我搬回娘家,就對外編造個養病的理由,應該不會有人生疑。”

  裴夫人深思片刻,點起頭來:“這門親事是瞻兒辦得荒唐,既然你們都想好了,如此處置也妥。

  “和離書我們會去辦,不出三日會到你手上。

  “但是,和離之后又怎么辦呢?”

  她方才也承認了對裴瞻并非毫無觸動,那么她不會真的就這么舍得,從此就跟裴瞻井水不犯河水了吧?誰家當娘的會希望自己兒子沒個好結果!

  傅真聽到這里把茶杯放下來,說道:“不瞞您說,我現在就有了打算。”

  裴夫人繃住身子:“你有什么打算?”

  “我想試一試‘反客為主’,重新認識他。”說到這里傅真抬頭笑了一笑,“可以的話,我甚至想從現在就開始。”

  “……”